理解中国土地承包制度创新

当前，中国的土地承包制度改革正向前推进，土地承包经营权确权登记、长久不变、流转、规模经营、工商资本进入农业等等，倍受社会和学界的关注。对未来土地承包制度的走向，各方学者的意见也不尽相同，稳定小农经济有之，反租倒包有之，家庭农场经营有之，合作社经营有之，公司企业经营亦有之，不一而足。如何看待这些问题，笔者认为，有必要跳出这些具体问题，从宏观视野来看待土地承包制度的地位和作用。

首先，谈农村土地承包制度创新要放在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视角下来看。何谓市场经济，契约也。清晰界定的产权、要素的自由流动、受到国家保护的合同，此三者缺一不可。回到农村，农村的市场分为产品市场和要素市场，农产品市场从2004年就全面放开了，可以说基本上建立了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制；而农村要素市场却是极不健全的，尤其以土地为甚。这些年农村劳动力的流动、资金的流动都逐步放开了，为什么农地的市场不行呢，归根结底是所有权不是农民的，归集体所有，这个集体可以是村民小组，也有的是村委会，而农民只有承包经营权。这样的话，问题就来了，所有权不是农民的，如何才能有效的保护呢，国家其实也在想招，1993年出台了“30年不变”，2003年《土地承包法》继续强调“30年不变”，2008年出台了“土地承包经营权保持稳定并长久不变”，《物权法》干脆将土地承包经营权列为用益物权给予物权保护，2013年中央1号文件又要求对全国的承包土地确权登记，这些法律法规和政策，都是我们前面谈的清晰界定的产权，说白了是建立一种农村土地准私有产权。除了这些以外，国家还鼓励土地流转，十八届三中全会又提出土地承包经营权可以抵押担保、入股，这些都属于促进要素自由流动的范畴。此外，2014年中央1号文件还提出了三权分离，所有权、承包权和经营权三者分离出来，这是一个非常明确的政策信号，即国家要加大对经营权的保护，因为以前是没有这个权利表述的，也就是要加大对工商资本、老板、大户、家庭农场等土地流入主体的保护，让他们对长期稳定投入有信心，这是属于加强对合同的保护范畴。从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视角下，有助于我们理解确权登记、流转、抵押担保、入股以及三权分离这些概念，这是我谈的第一个方面。

其次，谈农村土地承包制度创新要放在两个一百年的视角下来看。十八大规划了两个一百年，到建党100年的时候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，到建国100年的时候实现现代化。这个目标非常宏伟，当然也很不容易。从世界各国的经验来看，实现这个宏伟的目标，路径恐怕只有一个，就是张培刚老先生提出的农业国工业化。中央对这个问题看得很清楚，中央在十七届五中全会就提出了工业化、城镇化、农业现代化同步推进，这是非常正确的。为什么这么讲呢，要实现工业化，就要解决两大问题，劳动力从哪来，原料从哪来，产品往哪去。显然，劳动力必须从农村来，就是把刘易斯所讲的无限供给的农村劳动力给转移到工业中去；原料呢，农产品作为重要的工业原料，必须能够充足地提供；产品呢，农村和城市都要发展产品市场，当然，城市的消费能力更强一些，这就需要把更多的人口转移到城市中去，房地产、消费都能起来，理解这层意思，就能明白当前推进新型城镇化和三个一亿人的良苦用心。于是乎，我们能清楚地看到，传统的小农经济是支撑不了高速的工业化和城镇化的，农业必须走规模化、集约化、专业化、市场化的道路。只有这样，劳动生产率才能提高，才能分离出更多的劳动力进城；农产品商品率才能提高，从而为工业原料和城市生活提供保障；农村人口才能彻底转移，城镇化和工业化才有坚实的支撑。现在回到主体，既然农业的发展方向是走规模化、集约化的道路，那么土地承包制度必然要为其服务，所以才会有全面推进确权登记和土地流转，相信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土地退出机制，土地市场将会进一步放开。这里顺便提一句，一些学者现在仍坚定支持小农经济，认为土地规模经营会让小农流离失所、无家可归。我以为，这种担心是推进规模农业的速度与经济发展的适应性问题，而不是方向性问题，这种怪诞的理论又将把中国的现代化引向何处呢。

市场经济体制和工业化的目标，是理解土地承包制度、农业经营制度、乃至中国经济发展道路的两把钥匙，我相信这种解释是有说服力的。